博物|胡杨隐喻
博物|胡杨隐喻
□一石
穿越胡杨金海,胡杨林的隐喻遍布秋野,唰啦啦的声音像是从我们的身体上剥离下来的。走过这样神圣庄严的景色,好像在走过一场胜利的归来和重整的出发。我们自己对人生也一定这么强烈地期盼过。那一刻,漫步中的人和胡杨林,相互交融。
春天走入胡杨林,就像走入一片葱绿的锦绣,扑面的春风,在绿杨的叶子中间穿过,如梳子插入发丝。紧靠胡杨林的,是线条鬼魅妖娆的沙丘,沙丘好像要无情地夺取眼前的娇媚。但,有看不见的根,扎向地层深处,这是胡杨身上柔韧生命的另一种秉性,这秉性不属于沙漠,也不属于风,它属于胡杨千万年在沙海里存活下来的智慧。地层的硬度,还有盐碱地里积水的苦涩,胡杨用自己的根去检测,这根就是胡杨行走的脚印,它迈进泥泞,踏入沟壑,它走进迷阵,冲进死谷。一部分根会死去,死在沙土深处,这些死亡凝聚起来的勇气悄悄渗进了筋骨。一部分延伸并充满活力的根须,穿过一条条满是死灵的河流,也就穿过了一道道时间的界壁。这种穿越在基因里变为一种传承,能够让大自然重新审视胡杨的绿叶。
春天里,胡杨的叶子上也能看到它迎接阳光对抗风沙的智慧。长枝上的叶子,细长而妖娆,短枝部分的叶子则呈卵圆或者宽扁的阔叶,叶子的变化,是适应环境而来,严酷的环境,斗争激烈,由斗争保全下来的生命,长出了一份雅致。美之于孕育是迎接,美之于剥夺和杀戮是喝阻。胡杨就这样让自己身居柔韧,穿上了铠甲。
秋风飒飒,风卷起胡杨的叶子,树叶声哗哗响,如同生命翻腾起来的母性。它在守护一片生命的河湾,金戈铁马,万马奔腾,也在所不惜。这种壮观的景象,让人想到历史深处的时光,想起马蹄下翻腾的尘雾,想起奔流的热血中凝固下来的家与国的灵魂的结晶。无数守护者的热血流进沙土,流进根系,转化为大地的眷恋,生命的爱慕,金色闪光的胡杨林,在秋风里燃烧起来。这种寂静的烈焰,让沙漠里飘荡的死气,显出陷阱无法得成的狡容和失望。
绿色的根脉,延伸到金色的火焰,再渗透到钢铁般的树干里,胡杨的这种木质,如同栅栏一样守护着心里的某种承诺,这让它自然而然显出固执的性情。它在没有雨的雨季里寻找水,在呼号的风里吹着战鼓一样的风沙,武器的锋芒和战士的骸骨淹没在流沙的缝隙里。那个酷烈的环境,生命遇沙而沉,黑暗的地层吞没白昼的喘息。
但胡杨林还在,春上,能看到绿色染透黄沙。秋天,沙漠啊,看一看,那片燃烧的金海。伴着胡杨生活的人是苦涩的。但,正因为在沙漠边上和胡杨一起生活过,才能体会到胡杨林深处传来的呼唤,才能理解因这呼唤而起的应答:
“我经历过,我坚持过,我存在过……”
“……我经历过,我坚持过,我存在过……”
听着这样的回音,胡杨林的生命,会从人的心里点燃不屈的意志。
深入到死谷的腹地,跟随岁月射出的箭矢,能清晰看到,死去胡杨的树干上,树皮在时间里如何断成寸骨,树干又被风雨剥蚀成水纹山序一样的脉络,这些万纹之躯倒塌后,盖住沙土。光秃秃的躯干上,暴露出金铁一样的纹饰,沙砾击打在这样的树干上,发出令人惊心的鼓声。这鼓声随风传播开去,在丝绸一样的沙面上划出流动的线条。
生命力澎湃的胡杨林会听到这样的鼓声,斗马惊魂的旅人会听到这样的鼓声。千年不倒的胡杨的身体里,是有鼓声的;千年不朽的胡杨的身体上,是有纹饰的。
这鼓声,带着苦难的敲打,包含着深沉厚重的传承,这鼓声,在鸟鸣叶动的间隙中听到,在文字和古迹损毁的暗痕里听到。纹饰也是一种传承,它可能是一种颜色,几行线条,一段字迹,颜色染进我们的血液,线条像飞箭一样穿透过我们的身心,而文字,将使生死得以凝聚和保存。
这鼓声里,这纹饰里,曾经跳动过的心,变成了这片大地得以繁盛的原因,一代代固守根本,任何死难都不容忘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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