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晓宜访谈|对话作家王族:怀念或凝视,关于《零公里》的坚守

来源: 新天水2024-11-28 17:41:58

晓宜访谈|对话作家王族:怀念或凝视,关于《零公里》的坚守

来源: 新天水2024-11-28 17:41:58

□新天水记者 胡晓宜

近日,天水籍作家王族创作的长篇小说《零公里》(长江文艺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),获第十七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。该小说通过讲述昆仑高原军人经历,让读者认识驻守在昆仑山的边防军人,以血肉之躯耸立起长城一般的伟大防线,并以无畏和不怕牺牲的壮举,维护祖国安宁的故事。昆仑军人的行为让世人为之感叹,他们的家国情怀和使命担当,是当前社会最宝贵,也最值得传颂的英雄故事。

王族系天水市麦积区党川镇人,1991年底入伍新疆叶城的一个汽车部队,先后在阿里军分区、南疆军区、新疆军区任战士、排长、文化干事、专业创作员等。2003年转业,现供职于新疆作家协会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出版有散文集、长篇小说多部。

日前,记者就《零公里》的创作情况与作家怀乡等话题展开对话……

(《零公里》王族著,长江文艺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)

胡晓宜:冬天快乐,王族老师,首先祝贺您的长篇小说《零公里》获第十七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。您创作这部作品用了多长时间,有什么记忆深刻的创作经历?

王族写作《零公里》用时两年,最初,我本想写一部以新藏线零公里驻守军人为主的短篇小说集,写着写着觉得与当年有关的很多回忆都在苏醒。于是用两年写下当年的回忆,这次写作对我来说是回望,更是致敬。一部小说,尤其是一部长篇小说,当你完成之后,就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,既有艰辛的疲惫感,又有终于完成、接近终点的轻松和解脱。这是创作给我留下的最深感受。

胡晓宜:《零公里》是一部有关高原和军旅的长篇小说,此二者交织缠绕,构成了小说主题和故事,请给读者简单介绍一下《零公里》的背景吧。

王族:我1991年底从天水入伍到新疆,说是新疆,但是所在部队却属于西藏阿里军分区,因为是从新疆听城县开始的新藏线起站点,所以阿里军分区的后勤保障都在叶城的留守处。我新兵训练结束后分配到了汽车营,营地就在新藏公路“零公里”的旁边,自此开始了频繁运送物资上下喀喇昆仑山的汽车兵生涯。喀喇昆仑山是位于新疆三大山系(阿尔泰山、天山、喀喇昆仑山)之中最大的一座,从南疆叶城一直延伸至西藏那孜,是进藏四大公路之一。我们习惯于将这座山简称“昆仑山”,实际上与青藏高原的昆仑山是不同的。“零公里”路碑就立在新藏公路起始点,它犹如一扇昆仑山的门,人一踏入便悄然关死,一切都不可预知。

胡晓宜:小说中的故事都发生在风雪高原,您在这一特殊场景中要表达的是什么?

王族:写到书中的这些故事时经常为之动容,犹如那些人物就站在对面与我在对视:副连长肖凡因为三年没有探亲,三年后一路奔波到家,无论他和妻子林兰兰怎样努力,女儿仍然叫他叔叔;两年前,田一禾和马静在通信中确定了恋爱关系,但一直没有见面;两年后,马静从兰州来新疆,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次见面,然而当马静到了零公里的留守处,才得知田一禾因为执行任务,仍然在山上不能下来;战士邓东兴用一个夏天,在不见绿色的多尔玛栽活了三棵树,犹如在寸草不生的昆仑山上创造了神话……这些故事昆仑山都真实发生过,写进小说后让我揪心和难过。阿里军人的命运变化太过于悲怆,即使虚构也显得真实,让人每次触及便忍不住掉眼泪。

胡晓宜:《零公里》讲述的是阿里高原军人的故事,其题材是军旅文学,您注重呈现的是他们怎样的精神和心灵反应?

王族:这部近30万字的小说,讲述了以驻守在叶城新藏线零公里的阿里军分区汽车营的战士们,在昆仑山执行任务中,克服大风侵袭、高山反应、缺氧折磨、大雪严寒、身体患病、艰辛巡逻等艰难险阻,在营长李小兵带领下,牢记军人职责和使命,无私付出不怕牺牲的故事。但主题并不是颂歌式的,而是注重人物情感和心灵反应,努力呈现人物内心,力图让读者了解他们可亲可爱可敬的无上荣光和精神境界。

胡晓宜:作为阿里军人中的一员,曾经的阿里军旅生活,给您留下最深的感受是什么?

王族:三十余年前,我曾在阿里军分区服役,在昆仑山上,所有书中描述的与生死擦肩而过的经历,所有令人感喟的情感纠葛,在当时的战友身上,我都看到过、感动过、震惊过。当年我们正年轻,军人的特殊身份让我们自感使命在肩,无论条件如何艰苦都必须坚守。现在回首,这是人生中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。

胡晓宜:小说故事惊心动魄,有很多鲜为人知的细节,请问这里面有您的亲身经历吗?

王族:小说中有我的一些经历,但是因为小说叙述的需要,已经过虚构和再创造,顺应小说整体风格进行了合理分配。其实我对阿里军人的倾听、目睹、判断和认知,到了写作时便变得像我亲身经历一样,让我难以割舍和从中挑选素材,总想把那些事全部写出来。昆仑山是一个大背景,人在昆仑,尤其是驻守昆仑边关的军人,其经历和命运变化往往会惊人一致,所以小说中呈现的人物故事,在阿里军人身上有共性,犹如所有人的经历都在同一个故事中。

胡晓宜:小说中的昆仑山是一处特殊场地,甚至说所有军人的生命和命运变化,都因这座山而变得特殊,与当下社会和现代都市生活形成鲜明对比。能否谈谈您对驻守昆仑山的高原军人的理解和认知。

王族:前几天在一篇文章中刚好谈到这一点,在这里予以引用:“小说中的昆仑山,相对于当下社会和都市生活,犹如是一个被隔绝的世界,在昆仑山生存的人,必须要选择与世人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,譬如在时刻面临死亡的危险境地,在不能改变缺氧和高山反应的环境下,不容许你忧郁和多愁善感,更无法逃避和放弃。正因为他们坚持了常人难以坚持的拼搏精神,才使灵魂和心灵为之慰贴,活得像界碑一样沉默而坚忍。这在当下社会中是弥足珍贵的生命精神。”

胡晓宜:昆仑山因为边防军人而呈现出了刚烈的铁血气质,您期待在这部小说中坚持怎样的思想表达?

王族:写这部长篇小说,是想让读者知道时代在前行,但安宁的生活必须有人默默奉献和守护,这些最可爱的人是这个时代的卫士,他们值得被铭记。驻守在昆仑高原的边防军人,是一群“背对”这个时代的人,他们选择了常人难以承受的方式在坚守岗位、默默奉献。在“天上无飞鸟,地上不长草,风吹石头跑,四季穿棉袄”的与世隔绝的雪域高原,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坚持下来。这是最值得赞颂的高原军人精神。

胡晓宜:我们都知道您是天水人,能否说说离开故乡这么多年,自己在内心或者情感方面对天水保持着怎样的联系?

王族:我离开天水已经33年,现在想起来还是无法进行总结,也许33年时间还是不够长,还不足以让我对自己的人生总结出什么。天水的历史特别深厚,文化也很独特,我坚信这种独特的文化背景,对人的气质形成会起到很大影响,尤其是文学创作,必然会有显而易见的作用。我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未曾被改变的看法,天水的历史、人文、地理乃至民俗,都会极为天然的让人在诸多方面形成自信、妥切和适应的状态。比如自小在天水听多了李广、姜维、杜甫等人的故事,以后不论走到哪里,都会自然而然地适应历史文化。天水的这种文化优势,让我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背后有巨大的支撑,这也是我一直将文学创作坚持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胡晓宜:天水的变化很大,您如果回来看看,一定会有更深的感受。

王族:天水今年出圈,令人十分欣喜。年初的麻辣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热度,我个人感觉有着不可忽略的原因,譬如文化底蕴、民风民俗优势等等,都是起到决定这一出圈现象的重要因素。由此可见,天水是一个有实力、有底气的地方,我作为身在外地的天水人,一直为故乡而骄傲。

胡晓宜:身为作家,您对故乡一定有深刻的理解和感受,觉得自己笔下写天水的文章多吗?

王族:前几年我突然喜欢开始回忆天水,为此我有些吃惊,我的年龄还不算大,为什么却像老人一样喜欢怀念和回忆?慢慢我便明白,一个离开故乡的人,迟早都必然要怀念和回忆他早年的经历,这种美好的感觉,很快便激发出一次有关天水的创作。我以食物为切入口,从小村庄写起,用半年时间写了一部书稿《北方杂粮》,算是终于开始书写天水了。今年春天因为怀念天水,又写了几万字的《那些年那些事》,如果这种感觉能够持续,可能会写一本书,完成后,或可作为对故乡的回报。

胡晓宜:太好了,期待早日读到这本书。

《零公里》故事梗概

汽车营完成给阿里运送物资的任务下山时,排长田一禾独自去海拔最高的一号达坂,为界碑上的“中国”二字描红,完成任务后因为高山反应导致昏厥,差一点坠下达坂。

汽车营下山回到叶城零公里(新藏公路起始点)的留守处后,接到一个任务:阿里的多尔玛边防连因为缺人,上级命令汽车营调整出一百个人,由营长李小兵带领上山巡逻和守边。汽车营的大部分人都已探家,李小兵将脚冻伤的弟弟李大军挑选进去,才凑够一百人。但在先行上山探路时,李大军却掉入河中差一点溺亡,李小兵也被飞石砸伤,不得已只好返回零公里。

李小兵因为受伤而被调离汽车营,丁山东临危受命担任汽车营教导员,计划带领汽车营上山,他因患心脏病便决定先住院治疗而后上山。他在医院遇到“昆仑之父”的吴一德,被吴一德献身昆仑的事迹打动,便振作起来准备上山。但上山名额仍然无法凑齐,丁山东为此一筹莫展。这时,本已计划探亲的副连长肖凡,放弃探假返回留守处,补够了上山的一百人。其实,肖凡已经三年没有探亲,女儿都三岁了还未见过他一面,他把思念压制于内心,随队伍上了昆仑山。

队伍上山后的第二天,田一禾的对象马静到了零公里的留守处,才得知田一禾因为执行任务没有下山。两年前,田一禾和马静在通信中确定了恋爱关系,马静这次从兰州来新疆,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次见面,但田一禾却级没有下山。田一禾要好的战友李鹏程负责照看马静,不料李鹏程却不幸出车祸身亡,马静为李鹏程选好墓地,然后含泪离去。

汽车营到了阿里的多尔玛边防连,不久就进入冬天。一天晚上,因站哨的李小平判断失误,导致班长丁烷没有处理羊越界的事,部队决定给丁烷处分。丁烷是已服役十一年的志愿兵(士官),再有一年将转业离开部队,没想到却要背一个处分回去。丁烷和李小平巡逻到边界线时发现一串羊蹄印,说明那群羊还在中国境内。只要羊群不越界,他们就不会受处分。巡逻结束后,丁烷去寻找那群羊,遇到沙尘暴丧失了性命。不久,李小平因工作变动需要提前下山,他在离开连队前买了一群羊,送给损失羊群的当地牧民。李小平下山到了零公里的留守处,得知丁烷的妻子宁卉玲因病瘫痪。李小平在照顾宁卉玲的过程中,逐渐意识到应该用一生照顾宁卉玲,宁卉玲担心连累李小平,李小平执着表白,宁卉玲默许,李小平背着宁卉玲去县民政局登记结了婚。

副连长肖凡因为三年没有探亲,加之从未与女儿见过面,上级责令肖凡在春节前下山回石家庄探亲。肖凡一路奔波到家,不料女儿只叫他叔叔,无论他和妻子林兰兰怎样努力,到头来女儿仍然不叫他爸爸。假期结束了,肖凡无奈归队。回到昆仑山不久,肖凡发现自己因为长期待在恶劣气候的昆仑山,导致身体患上了难以治愈的疾病。他内心无比痛苦,到了第二年夏天下山探亲休假,却无法回石家庄,便在叶城寻医问药,但因为高原对他的身体影响太大,身体已无望治愈。他打算躲在叶城消磨掉探亲时间,然后上昆仑山回多尔玛。但在街上却偶遇了妻子林兰兰和女儿,原来林兰兰得知肖凡已下山探亲,却不见肖凡回到石家庄,便带着女儿千里迢迢来叶城寻找肖凡。肖凡因为身体原因,在当晚装病蒙混过关,第二天一大早留下一封信,借故说他临时接到任务返回了昆仑山。苦苦等到肖凡下山的林兰兰,只好带着女儿默默离开了新疆。

在昆仑山不见绿色的多尔玛,战士邓东兴用一个夏天栽活了三棵树,成为昆仑山上的佳话。但不久高原的秋天便至,那三棵树面临难以过冬的危机。此时到了老兵下山复员的时候,邓东兴为了照顾那三棵树,给连长卞成刚出了一个主意,向上级谎称他的脚因为骨折无法下山,需要在多尔玛休养一个冬天,等痊愈后再下山,他保证能让那三棵树顺利过冬,在第二年发芽长出绿叶。卞成刚为维护多尔玛边防连的声誉,也为了维护来之不易的“多尔玛精神”,遂顺从了邓东兴的主意。邓东兴精心呵护那三棵树一个冬天,终于在第二年春天发芽长出了绿叶。邓东兴心满意足地下了山,在快到零公里的戈壁上看到一棵树,忍不住跳下车去抚摸树叶,不料却因为在山上侍得时间太长,已不适应山下气候而一头栽倒,差一点丢了性命。

山上的汽车营接到上级通知,已完成在多尔玛的任务,战士们可以返回阿里军分区驻地狮泉河,休整几天后由上山接应他们的营长李小兵带领下山。到了狮泉河,李小兵接到临时任务,让他带领战士们维修军史馆。军史馆中有一支先遣连老连长用过的驳壳枪,通讯员于公社对那支驳壳枪念念不忘,想潜入军史馆将其盗窃据为个人所有。但在关键时刻于公社被理智约束,没有潜入军史馆。维修军史馆时危墙倒塌,于公社冲进军史馆抢出了那支驳壳枪。

李小兵带领战士们下山回到零公里的留守处,于公社的父亲于立峙从河南来到部队,却捐献了于公社的抚恤金,然后悄悄离去。之后李小兵才知道,于公社的爷爷是当年先遣连的一员,于公社按照爷爷的遗愿来阿里当了兵,最后为了先遣连留下的一支驳壳枪,倒在了昆仑山上。

不久,上级给汽车营分配了十个转业名额,李小兵在转业名单上第一个写上自己的名字,转业到当地交通局,任了新藏公路维修队的队长。之后很多年,李小兵一次次带着工人从零公里出发,在维修通往阿里的新藏公路。

王族系天水市麦积区党川镇人,1991年底入伍新疆叶城的一个汽车部队,先后在阿里军分区、南疆军区、新疆军区任战士、排长、文化干事、专业创作员等。2003年转业,现供职于新疆作家协会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出版有散文集、长篇小说多部等。曾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,《中国作家》奖、冰心散文奖、三毛散文奖、在场散文奖等。有作品译为英、日、意、德、法、俄、韩等文字在海外出版。

责任编辑:胡晓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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