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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新天水记者 何喜田

       囊中有天地，袋里有乾坤。在中国传统服饰中，人们常常会随身佩带一种或圆、或方、或石榴等形状的荷包，以图祥瑞。而那些或花卉、或鸟兽、或草虫的图案，绣迹精美，意寓浓烈，具有极强的装饰意味。秦安马尾荷包秉承传统，推陈出新，为当地传统民俗文化增添了亮丽色彩。

蜿蜒的葫芦河在流入秦安境内时，极大地展示了母亲河所固有的宽度和深度。作为最大支流的清水河，在自东向西流入的过程中，形成了一片较为开阔的河谷地带，当地人称略阳川。川谷之上，孕育过灿烂的远古文化，流传至今的马尾荷包制作技艺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
这座依川傍河的村子，是一座历经了500多年风雨沧桑的中国西北部古村落，它有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字——常营村。传统文化的脉络在这里延伸、变异，让至今的村庄仍然较为完整地保持着古朴的风貌和彪悍的民俗。

常营村北距街亭古战场2公里，南距大地湾遗址5公里。漫步村头巷尾，看到至今仍流传在这里的马尾荷包，就让人仿佛穿越了历史烟云，感受到了时光深处或璀璨、或激昂的文化遗存。

荷包，最早称容臭，又叫香包、绌绌。屈原《离骚》中记述：“扈江篱与辟芷兮，纫秋兰以为佩。”江篱、辟芷、秋兰都是一种香草，可醒脑宁神。《礼记》中记载：“五彩谓之绣。”香包用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色丝线刺绣而成，色彩绚丽间，自有装饰和把玩的审美功效。流变千年，荷包以马尾为外装饰，在北方就比较独异。据《秦安县志》记载，早在汉代，马尾荷包就在秦安各地流行。

相传，街亭大战之前，一名蜀军士兵饮马时没带器具，就向正在打水的村姑相借。之后，为表谢意，就割了一绺马尾相赠。村姑回家后，将马尾编织在荷包外面准备送给士兵。后来战争爆发，姑娘再也没有见到过士兵，但她始终佩戴着包裹了马尾的荷包在泉前等候。当地人为感念村姑至纯的情意，就用马尾制作荷包。

马尾荷包，又叫马尾编。常营村的马尾荷包，除了传统的花鸟虫兽、十二生肖外，最有特色的就是瓶形荷包。每到端午节前后，五营镇、陇城镇的集市上，到处都能见到这种独特形制的马尾荷包。

大地湾遗址出土后，人头型器口彩陶瓶成为标志性的图式。彩陶瓶，有6000多年的历史，造型古朴典雅，纹饰精美绝伦，既有红陶的灿烂，也有黑陶的深沉。马尾荷包在外形上，正是沿袭了彩陶瓶圆润、流畅的线条，从而让编织品焕发出美轮美奂的生机。

瓶，谐音“平”，意为平安，平顺。在千年的流传中，马尾编瓶虽然材料、编织工艺发生了较大变化，但作为最具特色的主旨却没有改变，那就是瓶形样式。相反，在一代一代的口口相传里，这种荷包演变得更为美观，更为灵动。

王老太太今年已经80多岁了，她是目前村里年龄最大的马尾荷包传承人。当地人把做荷包叫挽荷包、绌荷包。从记事起，她就跟随祖母、母亲学着绌荷包。嫁到常营村后，就靠着这门手艺补贴家用。常营村离女娲祠不远，这里的百姓把蛙、鱼、蛇视为神物，他们把蛇不叫蛇，而是叫“家神”“祖先”。所以，就在荷包上绣上这些神物，以示吉祥，以保平安。其实，这就是女娲图腾崇拜的原形。在几十年的耳濡目染下，常家的媳妇、闺女都学会了绌荷包，且技艺精湛。尤其是王老太的大儿媳，也是靠着荷包盖起了新房，娶上了媳妇。

小小的马尾荷包就这样在日常的一针一线中，契合着清水河流域悠久的文化传承绵延，生生不息。自然、灵动之中，更是饱含着当地民众顽强不屈的心灵诉求。

马尾荷包结构复杂，在绸缎呢绒缝制的荷包外面，用马尾编织一层套子。中间的五彩锦囊，大多填充着艾草、冰片、香草、麝香、柏枝子等药草。穗子是串有水银或玛瑙的五色丝线。佩戴在身上，有驱虫醒脑、祛病辟邪的功效。

入冬以来，因为身体不好，朱素珍几乎没有再挽过荷包。作为马尾荷包的传承人，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这门学了一辈子的手艺。只要身体稍好一些，她都要拿出早已购置好的材料，一针一线地挽起来。

随着农耕文化的日渐衰落，像马这样的大牲口已经慢慢淡出了日常的劳动生产。作为马尾荷包主要材料之一的马尾，也渐趋稀少。如今，所谓的马尾，也被更加好看、更加精致的塑料制品所替代了。

马尾荷包的制作工序多达20多道，而且一道一道都不能有差错，可以说是既费眼睛，还耗心神。随着年龄的增大，和朱素珍一样，另一个传承人冯桂珍的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。在冯桂珍眼里，家乡的花鸟鱼虫都可以随手拈来做成荷包。这种大老虎的形制，就是她在一次赶集时突发奇想后慢慢琢磨出来的。这种荷包既保持了传统荷包稚拙、古雅的样式，也承袭了马尾荷包的精细和大气，颇受民众喜爱。

荷包空绣鸳鸯字，绿叶成荫对旧人。也许是因着对女娲娘娘的顶礼膜拜，如今在陇城镇凡是新婚夫妇，都要在结婚当天佩戴鸳鸯荷包从南门进北门出，意为走进鸳鸯门，结下鸳鸯心。

在传统的农耕经济时代，荷包是常营村一扇联通外界的窗户。丝路千年的风俗传统，南来北往的人情百态，都沿着这条编织之路传到了常营村，也走出了常营村。毫无疑问，这条路，是经济之路，也是一条文化之路。

正因为如此，马尾荷包的简约，自在，甚至是它的清爽，在岁月的洗礼下，已经变成了一种精神，一种浸透到平凡生活之中的人文精神。